慕禹倚在了床尾。
衣柜后传来的敲衣柜的声音。
“殿下?”
“主子,小殿下醒了?”
“主子,你让小殿下等会儿出来,属下还没穿上衣服呢……”
南奕系好里外衣裳的带子,打开了衣柜。
“殿下,刚刚黄舒的人来了。”
沂俐吃力地直起身。
她不小心拉扯到了手腕脚踝处的伤口,也只是吃痛地皱了皱眉。
“南奕,冷。”她皱眉,抬起头,流露出的是奶猫一般天真纯净的眼神。
她的目光越过南奕,落在了他身后披着棉被光腿光脚站在地上的慕禹。
“那是你的护卫?”
“嗯。”
“是黄舒干的?”
南奕扶着她慢慢起身,就在他松开沂俐胳膊的那一刻,她猛然倒了下去。
站在南奕身后的慕禹惊得松开了被子,被子滑落,他呆呆地站在那里,随后猛然反应过来,在地面上随意捞了一件衣裳草草套上。
“殿下。”南单膝跪在地上,抓住了她的手腕,“很疼吗?”
沂俐抬眸,直勾勾地盯着南奕,神色中浮现出了一些十几年都不曾出现过的恐惧:“我……是不是站不起来了?”
南奕避开了她的目光。
“慕禹,去请林太医。”
沂俐的脑袋埋在了他的胸口,温热的液体沾湿了他胸口的衣裳。
“别哭了……别哭。”他手忙脚乱地扶起她,擦去了她面颊上的泪水,“等林太医来了,咱们再说,好不好?”
“不用他来了。”沂俐揉着隐隐作痛的手腕,“那天我感受到了,手脚皆断武功被废真气被抽。”她擦去流淌到了唇角的泪水,“我能捡回一条命都是万幸了,是不是?”
南奕缄默不言。
“是不是黄舒?”
“殿下……这个……还没查清。”
“我睡了几日?”
“五日。”
“五日都不曾查清?”她冷冷一笑,“那些人是从阴曹地府钻出来害我的不成?”
南奕抱起她,将她轻轻放在了床上。
“你放开我!”
“殿下,您还是先安心养病,林太医一会儿就来了。”
她苍白面容上有一两道伤口留下的伤疤尚未消去。
“南奕,我不会……真的废了吧?”
“别瞎想。”南奕蹙起眉头,“太医一定能治好你的。”
“再说吧。”她蹙眉,“太医人呢?”
“恐怕……在照顾孩子。”
“孩子?”她惊恐地压低声音,“谁的?我不过昏迷了五日,你们谁连孩子都有了?”
“夏蘅湘的。”南奕眉眼间泛起一层温和的笑意,他帮沂俐掖好被角,撩开了她脸颊便一抹长发。
“夏蘅湘孩子不过六月半,你们……究竟干了些什么?”
她摸了摸因激动而滚烫的面颊:“你们除了对夏蘅湘动手,你们还干了些什么?”
“殿下昏迷第二日,格物书院院首李立在城外河边失足落水溺亡,第四日夏妃小产,第五日当朝皇后于庭治殿自尽。”南奕不着任何感情地描述,起身,开门,“所以,殿下从此刻开始自由了。”
林太医提着药箱进了屋子。
“小殿下,您醒了?”
沂俐微微闭眼,深深吸了一口气。
“多亏了林太医,我才能捡回一条命。”
“无碍。”林太医将药箱放在了桌上,“殿下的伤还需静养。”
“我问你。”她无所谓地笑笑,“我武功废了我知道,但我手脚……能养好么?”
她虽笑得云淡风轻,但窄窄的肩膀紧紧绷住。
南奕立在床边,垂下了脑袋。
林太医翻动药箱的动作微微一顿。
“下官……尽力而为。”
一阵狂风卷着嫩叶吹开了小屋的窗户,嫩叶飘落在地面,狂风吹落梳妆台上放着的花瓶。
花瓶落地,碎裂,瓶中枯萎花朵落地,沾着瓶底的一点水。
不知何处也不知何物,也碎了。
沂俐怔怔盯着地面上那一团狼藉,半晌,笑了。
“那就……全看林太医了。”她无力地笑笑,“能不能康复无所谓,至少……我的命是林太医捡回来的。”
“这么算下来,你们父子俩把本殿从鬼门关上拉回来两次。”她轻轻松松地倚在了床上,目光依旧落在那一地碎瓷片上,“我是不是不该奢求太多?”
“小殿下不必如此悲观,臣会尽力而为的。”
“好。”她笑吟吟地拉住了南奕的袖子,“南奕哥哥,我冷。”
“臣这就去给殿下搬炭盆去。”
“不要。”她拽住了南奕的胳膊,厚着脸皮望着他,“你能不能……抱着我?”
“嗯?”南奕微微怔住,立在一旁的林太医期期艾艾地嘟囔了一句,挑了挑眉,留下了一罐药膏,强忍着笑退出了屋子。
“殿下,别闹了。”南奕看着她手腕上的伤口,也并不敢扯动衣袖,“林太医说了,您需要静养。”
“我手疼。”她哭丧着脸,“就是你刚刚扯衣服拉到我伤口了。”她撇嘴,“你去把那药膏拿来。”
她抖了抖油腻腻的头发,揭开了手脚上缠着的布条。
那些触目惊心整齐到令人发指的刀剑伤口映入眼帘,她倒吸了一口凉气。
“他们下手这么狠的么?”
南奕瞄了一眼她的伤口:“五日前你满身血污被送入碧澄居,可比这个恐怖多了。”
沂俐懒洋洋地躺在了床上:“上药。”
“等下。”南奕避开了女孩儿灼热的目光,“臣去把挽翠找来。”
“挽翠啊?”她侧躺在了床上,“挽翠不是也受伤了么?”她懒洋洋地瞥了南奕一眼,“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?”
南奕叹了口气,躲开了她钩子似的目光,跪在了她的床边:“殿下,那……还是让臣来吧……”
她笑吟吟地躺了回去,舒舒服服地闭上了眼。
他的掌心,滚烫。
但很舒服。
“慕禹事情做得不干净。”
“怎么说?”
“否则黄舒怎么会查到碧澄居来?”
“可能……也只是怀疑。”
沂俐咬着下唇,若有所思地哼了一声。
“你熬了整整五日?”
南奕给她上药的动作顿住。
沂俐倏然睁眼。
“你当真熬了整整五日五夜?”她入鬓长眉轻挑,一向端庄的面容上竟生生显出几分轻挑来,“你不累?”她盯着南奕那双熬的通红的眸子,“上完药你就去歇息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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