众人将悬在半空的心放下,边品茗,边尝着桃源茶寮特制的陈皮、香干、山野核桃仁等茶点,水过三巡,吴雪豪突然站起来道:
“纤纤姑娘刚才说,冲泡的是松萝香茗,在下却认为这是兰雪,虽然两家形状、制作方式一样,但松萝茶,头开略有苦涩,回味甘甜,如橄榄味,是茶中罕见的品质;而兰雪则是名士张岱召募徽州歙人入山,用创制松萝的方法制得,味亦甘永,但汤色呈乳白,数瀹后,色如透纸黎光,张岱评为‘山窗初曙,透纸黎光’。”
纤纤兴奋地拍掌道:
“好了好了,这届天山真香的得主定了。”
众商客明白了,原来这辩误正是第三课的题目,这丫头真比她娘刁钻十倍,不说明题目就开考,心中倒也服气地拱手告辞了。
就这样,纤纤在轻松中,完成了三课六问的茶主事,既让客商输得有面子,又让得主赢得不轻松。
没有想到这么顺利就能得到天山真香,吴雪豪心中反倒有些失落。
纤纤娘道:
“明晚月头上来的时候,请公子来取了天山真香,只是价格比往年又要贵些了。”
吴雪豪抱拳回礼:
“吴家有天山真香做金字招牌,再贵也是有赚头的。”
纤纤娘笑道:
“吴家公子倒会说可人听的话。看来是把经商的好手。”
刚刚打发走茶商,收拾停当,青郎就钻进来悄悄对纤纤道:
“云秀嫂说刚才胃不舒适,让纤纤代她治点药。”
纤纤笑:
“这些小事也要装得吱吱唔唔地干啥?早见你来了,也不出来,见到我刚才当茶博士了吧,好不好玩?我神气不?”
说完取过一瓶茶,用黄裱纸衬了底,倒了大半瓶子茶叶,告诉青郎:
“这是去年在莲花芯里制出的六安瓜片,最和胃了,不要毛手毛脚地拿,仔细捧好了别弄破这张纸。”
青郎捧着茶低头走了。
纤纤心想:
是否嫂子这一阵子采制天山真香累坏了身子呢?今年适逢瑞雪堂翻修,够她一人操持的,偏又摊上族里采制天山真香的一年一户的份子活,真够她一个人忙的,好在都会忙过去。
有时候她也想不通,为什么族里不让外姓沾制天山真香,却又指定让她家来卖茶呢?
母亲曾经含糊地告诉她说:
这是东家老太太临终前交代的。
但纤纤模糊地听村里陈家人私下议论,说陈家的四公子,把冲饮天山真香的技艺只传给了母亲一个人,别的人家也曾经争取过,经族里评议,但最终泡出的天山真香口味大逊,卖不出好价钱,也眼红她娘俩这技艺,但又免强扯得上是陈家老太太的仆人,如不交给她经营,又怕影响了茶商来村里买其它茶叶,也就只好放弃了妄想。
两个外姓的女人,每年就靠卖这一季的天山真香维持一年的生计。
因此,陈氏一族人,都念叨瑞雪堂的人心善,把个丫头都能修练成品出茶叶真经三味的行家里手,也给桃园村带来了滚滚茶利。
茶叶、木柴,是当时徽州商人最大的两笔大宗产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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