君绾深吸一口气,“包括妙言。”
“你是说,是你父皇杀了妙言?!”
慕雨有些不可思议,“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?”
“他若不如此,我怎么狠得下心同你们开战,我怎么会在战场上同你们真刀真枪的厮杀?”
“他不就是将妙言的伤栽赃嫁祸给了玥国吗?”
慕雨不敢相信,世上居然真的有这般作呕之人,“他竟然杀了你唯一的朋友。”
她不知道的是,在当时的君绾心中,早已将自己在玥国认识的人众人也当作了朋友。
可是妙言只有一个,有且只有一个,是妙言在那段最艰苦的日子一直陪伴着他,每当他心情不好的时候,是妙言说段子哄他开心,也是妙言劝他放下仇恨,做个快乐的普通人就好。
可就是这样的妙言,这样好的妙言,却被先皇视作眼中钉,觉得他是太子堕落,觉得他影响了太子成长。
他杀了他。
彼时的妙言早已被人挑断了手脚筋,被人割断了舌头,他不能言语,也不能写字,他就那样死在了君绾面前,眼睛眨都没眨一下,一声不响的流干了自己的血。
君绾摸上他的手时,那只满是老茧的手掌和自己的一样冰冷。
他杀了他。
彼时的先皇真躺在卧榻之上,早已病入膏肓,气若游丝,他怒目圆睁,看着这个自己精挑细选的皇帝。
“朕果然没有看错你,毒辣,狠绝,像极了朕。”
即便是冰冷的长剑刺入男人的胸膛,他也不卑不亢。
“但你还是多了几分你娘的优柔寡断。”男人握着他的剑朝自己的胸口又送了几分“其一,你不该在我还有防备的时候下手,毕竟爹还没有完全对你放心。”
“其二,你不应该用剑,这样将来有我的忠臣对你有疑心,想要验尸时也不会发现破绽。”
“其三,你要动手,就要做到快准狠,不该给我留下喘息的机会。”
这三点说罢,男人才算是咽了气。
君绾在男人的尸体旁站立了许久,其实在他看来弑父并没有什么,他只是觉得男人可笑,临死还想着如何教导自己。
毫无疑问,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男人,原先他觉得日子过得再苦,只要身边还有妙言,那咬咬牙也还能过,可是他现在什么都没了,他要这江山又有什么用?
他本想将这江山亲手葬送了的,他也确实这么干了,不论是谁向他进言,他统统采纳,无不拍手叫好。
可是他没想到,居然人人都道他是圣贤君。
他又准备罢朝不干的,可是他却无意间翻到了妙言的手记,上面字迹歪斜着,写着:殿下会成为一个好君主。
那一刻,他泣不成声。
至于后来,发生的一切都和史实相差无误了,只不过他不是云策说的那样,心思郁结而死,而是因为过于劳累死的。
不过那都无所谓了,他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,除了再死一次,没什么可以打动他的了。
“我说,你们叙旧也叙的差不多了吧。”守陵人歪着脖子看三人,“你们到底还去不去加固封印了?”
“去,自然要去。”云策斩钉截铁的说。
自家兄长还在萧归落手里,他能不去嘛!
守陵人不愧是守陵人,即使在黑暗中也能很快找到地宫的入口。
一进地宫,两侧的宫灯便忽的亮起,一直蔓延至主座上。
只见一白衣男子正侧躺在上面。
“可算来了,我等你们好久了。”成自修瞥了一眼众人,淡淡开口。
“别再执迷不悟了,六界是无辜的,你不能让这些无辜之人成为你复仇的牺牲品。”
云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,但显然这些对于萧归落而言是无用的。
“六界负我,我又何须为他们顾虑。”他紧了紧自己身上的衣衫,这白衫他从前做瘟神的时候就爱穿,只不过他当时浑身都是瘟疫,不管是什么颜色的衣服,穿在身上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也统统都会变成黑色。
从前他觉得旁人的这些白眼于自己而言并没有什么,谁让自己是瘟神呢,但即便如此,他也还是努力想要逃离这样的生活。
后来做了月神,他没了感情,做事都是想当然,可他渐渐发现自己和旁人不同,别人会被感情左右,他不会。
他开始向往那种感觉,甚至向往别人的意气用事,他也想冲动,也想为自己而活,可是每个人都告诉他为六界考虑,他为六界考虑了,谁又来为他考虑呢?
“云策,你知道吗?”
他看着众人眼里满是羡慕,“你知道与你们而言正常的情感,于我是何种奢望吗?”
“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,羡慕竹荒吗?”
“你们是天帝之子,一出生便过着众星捧月般的生活,你们是高高在上的天界储君,即使不愿继承天帝的位子,你们也依然为众神所敬仰。”
“凭什么你们可以那般潇洒快活,凭什么我就只能是个瘟神,凭什么我生来就是要做瘟神?!”
他看着众人,亲挑手中的长剑,“我不怪你们,要怪,只能怪天道,天道不公,才会让我们这些为天道所累之人聚在一处反抗天道。”
他看着云策,眼中似有晶莹闪烁,“我们都是神,上苍讲究众生平等,凭什么神就要分三六九等?凭什么瘟神就要低人一等?”
黑的的灵力从他的掌心源源不断的涌出,强烈的压迫感促使众人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。
“既然天界不公,六界不喜,那我便不做神了。”
他的身体开始颤抖,他笑的面目狰狞,“那我做神还是做魔又有什么区别的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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