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姑一家三口回来,匆匆吃了一顿晚饭,又各自忙开了。
柴草屋里,一锅闷了几个小时的咸猪头刚好出锅,锅盖掀开,一股浓烈的咸香味扑鼻而来。
张菊芬手脚麻利的用铁钩把猪头一只只捞出,堆放在木条桌上,热气氤氲,屋子里面对面都很难看清人脸。
趁着热,方文化、杨光荣开始拆骨,准备压猪头膏,这是过年必备的熟食,农村人兜里有了钱之后,有些人家懒得自己动手,都去方远家熟食店买了,当然,方家猪头膏味道好,也是一个原因。
“再烧一锅咸猪头,就能卤熟食了。”张菊芬把堆在灶台边的十几只咸猪头放进锅里,换上一袋卤料,盖好锅盖,加入了拆骨队伍。
“小远,今年的骨头够你啃了。”杨光荣油汪汪的手指了指脚边箩筐里满满的猪头骨。
大人压猪头膏,小孩盼着啃骨头,山里人过年也是这个光景。
“小姑夫,我都几岁了,还馋这个呀。”方远笑笑,抓了一根扔给脚边打转的阿黄。
阿黄欢天喜地的叼着,仍一步不离三寸跟着方远。
方远想搭把手,手还没伸出来,就被张菊芬赶开了:“去去,回堂屋看电视去,要不回屋里看看书,躺躺也行。在学校费脑子,回家里还要你脏手费力气?”
“小远,你是大学生的料,这活你学了也没用。小姑夫多帮你干点活,等明年你拿了通知书办酒,多敬我几杯酒就行了。”杨光荣拿起留了好多瘦肉的骨头递给方远,“啃啃吧,香的很。”
连表妹杨菊都在院子里洗猪下水,他哪好意思一个人坐在堂屋看电视当大老爷。
方远拿着骨头站在院子里,院子井台边摆放了七八只塑料盆,盆子里泡着猪下水、猪爪,虽说井水温热,可天气冷,水凉的快,杨菊的手冻得通红,她不时拿手放在嘴边呵气。
院墙边放了一只煤球炉,烧了一铁锅松香,小姑方文琴拎起猪耳朵,把猪头在松香锅里浸了浸,又迅速提起,等松香在猪头表面凝结成一个黑色的硬壳,就开始剥松香去毛。
“刺啦——刺啦——”
松香壳被剥下,一会,毛茸茸的猪头就变得干干净净了,这活有点累人,方文琴的额头满是汗。
“小菊,洗洗手,先来肯骨头。”
个子跟我班上最小的女生差不多,同样这个年纪,人家现在不是在看电视就是躺进了温暖的被窝里,小菊还要泡在水里干活。
方远心里生出了一些同情。
“嗯,小远哥,等我把这盆洗干净。”
“冷了就不好吃了。”方远把冒着热气的骨头递到了小菊嘴边。
“嗯哪。”诱人的肉香直往鼻子里钻,杨菊咽了咽口水,红着脸,在清水盆里洗洗手,接过骨头,啃了起来。
“小菊,以前过年,你也等着啃骨头吧。”
杨菊摇了摇头。
还有小孩不等咸猪头骨啃的?方远很是奇怪。
“小远,小菊哪有啃骨头的命?”方文琴冷笑笑,“每到过年煮咸猪头,她也是眼巴巴等的,可她奶奶说,丫头是赔钱货,骨头还是给几个大孙子啃吧,一个猪头又几块骨头,三个孙子呢,轮得到小菊?”
小姑夫兄弟三个大哥有两个儿子,弟弟也生了个儿子,唯独他是女儿,按照方远的想法,唯独一个孙女肯定是家里的宝,没想到还有这一出。
“什么叫赔钱货?我家小菊是课摇钱树!”张菊芬正好出来,听到这句话,走过来轻轻碰碰杨菊,“别听你那老封建奶奶瞎说,你在舅妈这儿好好干,过个四五年,舅妈在宏村给你找个好人家,到时候,宏村这个熟食店,舅妈分一半给你当嫁妆,让你风风光光嫁出去。”
“舅妈。”杨菊红了眼,又有些害羞的低了头。
“妈,你可真大方。”
“怎么,心疼了?”张菊芬瞪了方远一眼,“你将来飞在外边,我可指望不上,只能指望小菊了。行的春风有夏雨,不对小菊好,她能对我好。小菊,过年舅妈给你个大红包,过几天带你去美发店弄弄头发再买几件过年新衣服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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