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涟的嘴唇抽搐,牙齿格格作响,好半天他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:“阉贼此举,莫要造反不成?”
虬髯汉看到杨涟一脸惊愕的表情,只是冷笑不已,杨涟指着信笺询问道:“君等莫不是早有所闻,何以如此镇定自若?”
虬髯汉对杨涟说道:“大人且看那本账册,看过之后,我还有事与大人见教。”
杨涟拿起账册开始翻阅,他惊奇地发现里面记录着各州县一年的税役杂费,账目去向笔笔可查。
杨涟看过账册后,觉得地方的税费征缴已经远远超出了朝廷的规定,但是他不明白多余的银两花到了哪里?
“这......这......”杨涟支支吾吾地不知说什么好了。
虬髯汉哈哈大笑,“杨大人,您是想问这多出来的银两到哪去了吧?就让在下为你解疑释惑吧。”
杨涟点了点头,虬髯汉接着说道:“这多出来的银两,全都进了阉贼魏忠贤的腰包,这个宦数执掌东厂位高权重,却不思报效朝廷,罗列苛税、私募军队,真是狼子野心。”
虬髯汉的话仿若一个个惊天霹雳,震得杨涟目瞪口呆,此时他的内心也是阴云笼罩,豢养军队这可是谋反的大罪啊,他始终不能完全相信,辖制东厂要人有人的魏忠贤,也许不过是养了一些自己的亲随而已,或者这些人就是东厂的人。杨涟还陶醉在自我编织的美梦当中。
虬髯汉看穿了杨涟的心思,他知道私养军队问题的严重,
因此他对杨涟说道:“杨大人的顾虑我可以理解,不过账册列举的银钱往来,绝非捏造陷害,这是有人冒死从军中截取的情报。
“什么人有这样的能耐,敢到戒备森严的军中去盗取证据?”杨涟问道。
虬髯汉指了指后边那个背后中刀的人说:“他叫张二狗,是大石寨村的村民,自幼随其父上山采药,因此翻山越岭如走平地。有一次他到山中采药,隐隐听到山坳中传来阵阵喊杀之声,他就隐蔽在山间一块巨石后面向下窥视,发现山坳中有约莫两万人正在进行操练。张二狗知道近来并不兵事,州县亦不曾招募乡勇,何以此处隐藏着这样一支人马?张二狗下山后,乔装改扮混入军营。此时他才知晓,这支神秘的军队是东厂厂公魏忠贤的私人军队。为了查清军队的意图,张二狗在军营中潜伏下来。经过月余时间,他发现魏忠贤培植军队并不是朝廷出征之用,乃是为了保护他自己的安全。”
听了虬髯汉的讲述后,杨涟插过话来问道:“这么说来,那本账册也是与这支军队有关吧。”
虬髯汉点了点头,接着说道:“不错,那是张二狗夜入魏忠贤的贴身营房盗取来的。”
“好个草莽义士。”杨涟夸赞了一句,接着他说道:“我有一事不明,还请壮士赐教。”
“大人您请讲。”虬髯汉说道。
“这个张二狗看样子好像不会武功,他怎么敢冒死去魏忠贤的大账去盗取证据?这不是白白送死吗?”
“杨大人,这个张二狗事先在营中的饮食中投放了忘魂草,并且负责阉贼安防的巡营士兵居然是张二狗的同乡,张二狗总是偷偷地代替他进行夜巡,好让这个家伙有时间能到花柳巷去幽会他的老情人。”虬髯汉解释道。
杨涟听了虬髯汉的述说,又看了看手中的账册,和那个奄奄一息的伤者。一切都是这样的入情入理,不由得使他不信。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全力医治这个重伤的垂危的张二狗,他要人证物证据在,扳倒那个祸国殃民的奸臣魏忠贤。
正当杨御史与虬髯汉等密议弹劾魏忠贤的计划时,外面传来一声痛苦的叫声,继之而来的是物品碎裂的声音。杨涟等人闻声跑出书房,发现杨忠额头流血,晕倒在了书房的廊下,旁边还有一只摔瘪了的酒壶和四只酒杯。
“不好,杨忠受伤了,一定是雨天湿滑,他走路不慎跌倒撞倒了廊柱上。”杨涟叹气说道。
虬髯汉走道杨涟近前问道:“杨大人,这是何人?”
“这是我的老管家杨忠,我让他去为咱们温酒暖身的,没想到弄成这个样子。”杨涟摇头说道。
虬髯汉对杨涟说道:“因我等的冒昧来访,为大人增添了许多烦恼,时已夜深,我等的心事也已向大人言明,就此告退。但唯有一事还请大人相帮。”
“什么事情?”杨涟问道。
“我的这位兄弟身受重伤,不宜车马劳顿,还请大人代为照顾。”虬髯汉说道。
杨涟点了点头,此时他也希望这个人留下来,因为他还有很多问题要当面向张二狗求证,并且御史府也是堂堂的官家府邸,宵小之人量也不敢到此来谋害张二狗。
看到杨涟有意收留张二狗,虬髯汉等人便起身告辞。夜来呼啸的冷风肆意地摇曳着书房的门板,发出一阵瘆人的吱嘎声,案牍上的残烛被风打熄。顿时四周黑魆一片,杨涟觉得这风刮到了他的心里,令他感到一阵阵的心悸。恐怕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,他的脑中又开始了胡思乱想。
定了定神,杨涟唤来府中的几个小厮,将受伤的杨忠抬回他的卧房,并收拾出邻近的一间偏房给张二狗疗伤之用。一阵忙乱之后,身心俱疲的杨涟回到了自己的卧房,一会儿便听到了如雷般的酣睡声,他实在是太疲倦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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