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旦山根被断,山也就死了。
看样子,大玄是要灭了声山。
旭日东升,又是谷雨时节,正是万物生长最好的时候,天气猛然温暖了起来,山色青青,花香鸟语,西门山的山顶上,有个一身白色道袍的小道童,发髻簪一支桃木素簪,盘腿而坐,面向东方,脸蛋白里透红,有些婴儿肥。
他闭着眼睛,双手叠放在腹前,安安静静。
看上去**岁的年龄,似乎在打坐运功,他睁开眼睛,一双眸子格外明亮清澈,如一汪潭水,干干净净,让人见之忘忧,温温暖暖。
他望向江水滔滔的洸河,揉了揉肚子,他有点饿了。
这时,身后有一个讥讽嗓音响起,“呦,桃树又饿了!”
他不用回头,就知道一定是那个性情乖僻的赵擘画,而且,他还知道,赵擘画一定是一手捧一把桑葚,一手捻了桑葚往嘴里扔,而且,赵擘画还会蹲在山顶那块平整的大石上,像一个地痞。
他是司马桃树,用黄衣的话说,他是一个吃货。
司马桃树开始架锅点火,添水煮米,这都是他早早已经备好的,他无意中目光微移,瞥了眼身后,果然,赵擘画还是那身白袍子,蹲在那,嚼着桑葚,视线游移,有些百无聊赖。
一眼看上去是个潇洒英俊的公子哥,可再瞧瞧,骨子里却是玩世不恭,还有桀骜不驯。
两人之间,大概十步距离,谁都没有搭理谁。
司马桃树低头吹了吹锅底的火,专心煮粥,赵擘画无精打采活动了一下身子骨,他换了个蹲姿,他看向那个和他一样,都是一身白袍的道童,打趣道:“桃树,你变了,变得一点都不可爱了,变得越来越能吃了,越来越财迷了,你说你好歹是敕令山的嫡传弟子,还能缺钱?”
司马桃树自顾自煮粥,充耳不闻。
赵擘画也浑然不在意,边嚼着桑葚边自言自语,啧啧道:“堂堂敕令山的嫡传弟子,竟然干起商家的勾当了,在军帐里逛着卖丹不说,居然还跑到牵牛城里走街串巷卖符,你是多缺钱啊,敕令山的脸面简直被你丢到姥姥家了!”
他阴阳怪气,“桃树,你这不言不语的模样,真的好让人讨厌,唉,真是时光荏苒,六年前,我见你的时候,你才三岁,我还觉得这是一个多么可爱的小娃娃呢,没想到,你一拳就把我打退了三丈!”
“不过,那时候你的眼睛里可没有杀气,你不知道吧,现在的你,好重的杀气哇,是不是在北上的路上,杀了好多人?”
“说实话,听说你出山的时候,我也想着去宰了你来,只是又听说你成了个武夫,我就没什么兴趣了。”
赵擘画又嚼了一颗桑葚,话锋一转,嘿嘿笑道:“好在现在我又想宰了你了,你知道为什么吗,因为我竟然看不出你的武道深浅了,你还是二境火龙吧?”
赵擘画眼皮上翻,瞪圆了一对眼珠子,盯着司马桃树,满脸笑意,似乎在等一个回答。
司马桃树缓缓转过头,也是一张灿烂笑脸,说了两个字,“你猜。”
赵擘画撇撇嘴,讥笑道:“桃树,你学坏了,一点都没有小时候可爱了,学会耍心眼了,这样不好!”
司马桃树收敛了皮笑肉不笑的脸庞,有些不胜其烦,转过头,继续煮粥,炊烟袅袅。
赵擘画吃完手中桑葚,掸了掸手掌,站起身,可劲舒展了下筋骨,他嗅了嗅,不得不说,司马桃树的粥熬得不错,挺香的。
日照大岗,春风和煦。
山顶上一时安静下来,粥香渐渐浓郁。
赵擘画忽然转头望向北方,他有些感叹道:“打下穗城就是声山,桃树,你不说些什么?”
司马桃树置若罔闻,拿起勺子,舀了勺粥,轻轻吹了吹,然后尝了尝,他脸上便有了笑意,味道不错,可以了。
赵擘画的意思,他明白,那一次北伐,司马桃树的爷爷伯伯们,都跟在作为三军主帅的太爷身边,结果只活了太爷一人。这事,在腴洲众所周知。
声山更是司马家的男人们,一座埋骨地,整整埋葬了司马家四代人,除去爷爷伯伯们,还有太爷的兄弟,以及司马桃树那些年长的哥哥。
家仇不共戴天。
这些,太爷从来没有说过,更没有说过什么报仇的话语,太爷只是告诉自己的重孙,司马桃树,多看多听,多思多想,活着比什么都重要。
司马桃树记着呢,太爷的话还有司马家的仇,都放在心里。
司马桃树神情平淡,他拿起碗,开始舀粥。
赵擘画抬头望向光灿灿的朝阳,有些慵懒道:“桃树,告诉你一个消息,第一个登上声山者,赏银抱千枚,封万户侯。万户侯啊!”
赵擘画低头望去,司马桃树正捧着碗,看了过来,眼神怀疑,这样的大消息,同在中军,他不会不知道。
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,赵擘画笑道:“今早刚刚传的令,就在我来之前,你不会跟我抢吧?”
然后,那个一身白袍的年轻人,略微弯了弯腰,塌了塌身子,直视不远处蹲着准备吃粥,眼神清澈的道童,认真微笑道:“跟我抢,我会宰了你的,就埋在声山脚下,权当做件好事,给你司马家一个团团圆圆。”
司马桃树看了看赵擘画,一脸淡漠,然后低头吃粥。
https://jiwufengbao.com/book/5986/1593967_2.html