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尹无风你……”
曲万径有些惊讶,向后使了眼色,后面队伍的人上前探了探女子的鼻息,答道:“曲副阁,她死了。”
尹无风含笑:“曲副阁,这下好交差了吧?”
曲万径一时语塞。
虽说这女子来路不明,但他只是想盘查清楚,并未动杀心。尹无风此举太狠毒,直接断掉所有线索,让他十分被动,偏偏还没有理由发火。怔愣片刻,方讪讪道:“多谢尹斋主。”
尹无风仍是一副温润的笑容,仿佛刚刚死的不是人,只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。
曲万径一股寒意袭上心头,不想多做停留。“既然人已送到,那曲某便告辞了。”
“曲副阁慢走,斋中事多,恕不远送。”
曲万径脚步飞快,半点不想回头看。
尹无风这厮比他爹心机深沉狠毒多了,一个人说杀就杀。此人不可亲近,日后相逢,他必须提高警惕。眼下还是先控制好沉儿的病要紧。
马车队伍离去后,尹无风这才低头瞟了一眼女子,挥挥手吩咐下人:“处理一下。”转身就去了水牢。
尹无风到了水牢,就看到一个蓬头垢面的人缩坐在墙角,如畏光的老鼠,战战兢兢。
身边侍从回答:“这疯子从马车交接到进水牢就不断地喃喃,一遍又一遍重复念叨着什么,神情异常惊恐,像是受了什么刺激。”
尹无痕派人凑近些去听。侍从靠近听清楚后,双眼愕然瞪大。
“他说的是什么?”尹无风问。
“是、是……”侍从支支吾吾不敢说。
“说!”尹无风命令。
侍从慢吞吞回答:“他、他喊的是‘江水萍’……”
尹无风瞬即眉头一凛,咬牙切齿道:“我娘的名字,岂是你能乱叫的!”
疯子没理会他,仍是喃喃自语,身体微颤,口中一个劲喊着:“鬼、鬼……”
这是杀人太多终遭报应了么?尹无风不屑。对于一个杀人魔来说,疯掉这种惩罚也太轻了。
“别来无恙啊,慕容家主。”尹无风居高临下站到他面前。
“或许,我该换个称呼,对不对呢?”
他一字一顿道:“魁、蛇、郎、君。”
魁蛇郎君,慕容世家之子,早年因侮辱妇女、杀人放火被捕入狱,判了死刑。行刑前一天,被某个权贵秘密保了下来。此后沦为走狗,专门去武林门派中烧杀抢掠,掠夺功法宝器,还培养了臭名昭著的蛇川鬼盗组织。其组织性情如蛇、冷血残酷,行踪如鬼、飘忽不定,打家劫舍,无恶不做。百姓深恶痛绝,江湖人人愤懑,却无能为力。
临墨峰一战,秋凤阁也元气大伤,为休养生息,收敛势力淡出江湖,回了慕容府。蛇川鬼盗也如轻烟一般,消失在江湖视野。
“魑魅魍魉四个鬼王,就是当年蛇川鬼盗的四个领队吧?听说在执行某个任务的时候,离奇死在关西密林。慕容奎,我说的可对?”
“不过,我最想问你的是……”尹无风眼神突然变冷,语气略带嘲讽。
“苦竹心法修炼得如何了?”
疯子原本无动于衷,听到“苦竹心法”四个字,两眼愕然瞪大。
“十几年前,父亲正支援肃贪清腐的活动,你见坞内人手减少,便趁机偷袭。那晚不仅盗走苦竹心法,还伤了我娘和妹妹。你本以为此事天衣无缝,却没想到最后能找到娘亲的尸体。金花蛇毒,加上魁蛇刀痕,天下唯你一人。”
尹无风冷哼,幽幽道来:“你练功的时候,是不是总觉得经脉堵塞,气血两虚?刚运起功来没什么问题,后面多练几式,有没有觉得心肺刺痛,浑身僵麻?”
慕容奎似是意识到了什么,胸口剧烈起伏,气一抽一抽喘不上来,恶狠狠瞪着尹无风。眼神如刀锐利寒冷,似是想把人剜下一块肉。
“哈哈哈!”尹无风仰天大笑。“因为,藏在竹叶坞的心法是假的!”
他笑着笑着,泪光闪烁在眼底,“我爹是谁,竹溪散人尹无痕,朔月盟的创始人之一,怎么可能会愚蠢到把心法放在那么显眼的地方。”
“他聪明一世,也傲气一世。能算出有人来盗心法,却低估了人心的险恶,害得妻女流离致死,低估了盟友的贪念,害得自己绝命朔月大殿。这十几年来,我忍辱负重,隐忍多年暗中查探,终于找到当年仇人。”
尹无风指间闪过一抹银光。
“慕容奎,欠下的血债,就该要血来还!”
慕容奎充耳不闻般,仍是喊着:“江水萍、江水萍……”
这一声声彻底激怒尹无风。“死前还敢对家母不敬,看来要下手快点了。慕容家主请放心,我星月刃练得很好。”
一阵风起,慕容奎的长发如鸟翼张开向后飘飞。银刃铮铮,如流星划过。刃锋离脖子仅半寸之余,他突然高声大喊。
“那女娃娃没死!”
一句话激起内心千重浪,星月刃硬生生梗在当前。这一式用了杀招,威力迅疾凶狠,尹无风因强行收势,遭到内力反噬,嘴角猛地溢出一丝鲜血。身旁下属惊讶叫出声,纷纷上前扶住。
他并不在意疼痛,撇开下属的搀扶,扶着墙怔怔看着慕容奎。“你……说什么?”
慕容奎阴阴冷笑:“我说——尹无痕的女儿,没死。”
“你知道她的下落?你把她藏哪了!”尹无风大声逼问,情绪过于激动,牵扯到脏腑,疼得连连咳嗽。
慕容奎不回答,只是诡谲地笑着,似是在欣赏尹无风这种迫切知晓又求而不得的痛苦状态。
尹无风气急,顾不得内伤,直接冲上去揪起他衣领再三逼问。慕容奎几欲窒息,连连咳嗽,却仍是不回答,只是狂笑,似乎又陷入了疯癫状态,倾刻便昏死过去。
他无助地抓着慕容奎的肩头使劲摇晃。“你说,你说清楚!说啊!给我说清楚!”
喉头涌上一股血腥,霎时间天旋地转,他扶住墙壁才堪堪站稳。下属纷纷忧心劝说:“斋主,身体要紧!”
尹无风又无助又悲痛。他甚至不知道这老疯子说的话是真是假,可哪怕只有一点点消息,他也要去打探。
“无晴、无晴……”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,怎么可以音讯全无,流落天涯呢?
尹无风低低喊着尹无晴的名字,不消一刻,便昏了过去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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