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招不慎,被那团紫黑雾霭层层包裹的诸葛尘只能出此下策,以自身体魄硬抗剑气才得以从中逃脱。其实不是诸葛尘在厮杀当中有多么不堪,委实是圣人的手段变幻莫测,不一定在什么时候突然变了剑气流转的方向,打他一个措手不及。硬拼剑气的雄浑程度的话,诸葛尘自认必输无疑。他将剑气蛟龙握在掌心,让其重新归入自己的大袖当中。而后将三辰剑收入剑鞘当中,选择只以胶柱剑对付中年男人。
其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在百器榜单上胶柱剑名列于三辰剑之前,更是因为这把剑自他才成为剑修的时候便陪伴在他的身边。其中所蕴含的剑道,才是诸葛尘最原本的剑道。至于三辰,毕竟是剑道人的生前佩剑。星辰剑道已经淬炼在了剑锋的每一寸,就算诸葛尘得到了剑道人那一脉的完整传承,可要想将三辰变为真正属于自己的佩剑,还是需要慢功夫的。
剑修与其余修行人想比较,最开始除了杀力之外,其实没什么不同之处。可在竹篮打水之后,便是两条不怎么相同的道路了。剑修将其成为阳关道与独木桥,像是竹篮妙术,修行人需要自己以气机打造竹篮将其放入水中打捞起妙术。若是不心仪的话,自然可以更换,只是这样一来所花费的时间与精力就要较之正常多上许多了。而剑修却并不需要如此,妙术便是自己的剑道。像是当年在魔窟剑道人的洞府当中,诸葛尘借助山水根基“窃取”而来的竹篮妙术镜花水月,便是他的剑道。
中年男人瞧见诸葛尘不打算再与他硬碰硬,便干脆从紫黑雾霭当中走出,开口说道:“怎么了,点到为止,就这么结束了?”
诸葛尘轻笑着说道:“还没讨教到前辈的看家本领,自然不可能临阵退缩。”
“好大的口气。”中年男人缓缓说道,而后他便将自己的佩剑轻轻抛向更高处,与此同时双手压低。本来还是看不清的雾霭竟然变为白色,在空中散开。恰似一场隆冬时节的鹅毛大雪,只是同为剑修的诸葛尘心中清楚,片片雪花都是杀劫:“看你如何自扫门前雪。”
中年男人的佩剑名为鹅毛,这也并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。但是对于他这自称为门前雪的剑道,真正见过的却不多。毕竟剑修杀人,用的都是剑气与剑意居多,只有在与同是剑修的切磋之中,才会更倾向于施展自己的本命剑道。就如同拳师压抑在胸膛修行路的最后一拳,以及阵师铭刻在修行路上的本命阵纹一般。都是只有在生死关头才会施展而出的压箱底的东西,当然许许多多的阵师拳师以及剑修,都是没有天资或是福缘能够留有自己的“本命物”的。
说起鹅毛,便牵扯出一桩往事了。
……
中年男人既然能够成圣,年少时候自然是各方都想与之结交一番的天之骄子。只不过那时候的中年男人还不是剑修,而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儒生。即便是平常出门在外,也是手捧一本经典,走在路上也会读出声来。当地不少人因为他高尚的人品都喜欢称呼他为小夫子,这也让他十分受用。只不过身为儒生,年少时候的中年男人虽然境界突飞猛进,但却并不擅长厮杀,甚至连低于自己一个境界的修行人也不是对手。
而正是因为一桩惨案,才让他弃文从剑,成为了如今的圣人剑修。
即便是现在的儒生,都讲究读万卷书行万里路,彼时也不例外。行走在山水之间的中年男人因为一场意外惹到了一家大宗门的少主,年轻气盛再加上本身道理便在自己这边,中年男人自然是不可能道歉。反而仗着境界将那位少主收拾了一顿,结果便被对方记恨在心。三个月后,当他终于结束了远游,回到家乡的时候,才发现整座城池已经被人摧毁。他行走在断壁残换当中,入眼尽是狼藉一片。雪落在地,堆积一起,竟然也掩盖不住城中百姓的尸体。有些人,他都是相熟的,甚至他背后的书箱当中都有专门为他们带去的小礼物。而在城中心,那个他经常去的私塾里面,放着用血为墨而写就的一张纸。
纸上只有三个字,“静零宗”。他记得很清楚,这便是他收拾那名少主身处的宗门。晓得了事情的前因后果,他整个人都差点颓然地倒在地上。半晌过后,他取出那些仍是躺在书箱当中的小礼物挨个砸碎。
本来应该是话到嘴边的“区区小礼,不成敬意。”可现在不仅是说不出口了,就算讲了出来,又有谁会听呢?
还真是落得了一片白茫茫真干净。
他就在雪中这么站着,足足三天三夜,直到有一位从远方而来的游侠模样的人因为没看见已经变为了“雪人”的他才让他醒过神来。
游侠弯下腰去,捧起雪来团作一团,自顾自的说道:“地上的积雪这么厚,这得下几天了啊!我说兄弟,你是这座城的人吗,怎么他们都死了,就你自己活下来了呢?”
“雪人”开口只说了一个字:“滚!”
“我真是自讨没趣。”游侠哼了一声,却还是帮忙排掉了他身上的积雪。等游侠看到了他身后背着的书箱,有些阴阳怪气的说道:“呦呵,还是一位读书人。让我来猜猜,看你这么难过,城中百姓之所以会死绝了,应该是因为你吧?”
他终于绷不住了,堂堂七七男儿,痛哭流涕跪在地面上,一时间竟然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。巨大的悲伤好似抽空了他身子当中的气机,明明是修行人,可现在看来反倒比凡人还要可怜。
游侠站在他身边瞧着他看了一会,摇了摇头便走开了。他觉得也挺好,就让自己这个罪人在这呆着就好了。陪着那些如今在他脑海当中各个面孔仍旧清晰可见的百姓长眠,不受任何人的打扰。
一直等到天完全黑下来,游侠抱着一捆木材走了过来,自顾自的升起来炉火烤着似乎是才打来的野兽。一炷香后,他盯着最后剩下来的那只兽腿,在犹豫很久过后,才瞧着他说道:“别哭了,过来吃点。难为谁都好,别难为自己啊!”
见没人搭理他,一点也不觉得尴尬的游侠继续说道:“你说这城中百姓都死了……应该怪谁啊?”
沉默片刻,他伸手给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:“当然是我,若不是我非得出风头的话,他们又怎会这么死了呢?不应该是这样的,他们本应该过着自己想要的安静生活才对啊!”
游侠扔掉自己心心念念却仍旧决定让给对方的兽腿,骂骂咧咧的走上前来,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:“想要把兽腿让给你这样的废物,我真是被猪油蒙了心!你一个自愿背着书箱远游万里的年轻儒生,即便招惹了别人,总不会是因为为虎作伥吧?要真是这样的话,干脆留在城中欺男霸女不就好了,也省得出去自讨苦吃。明明一直以来错的就不是自己,偏偏要安在自己的头上。如今要死要活,为了城中百姓哭哭啼啼。难不成从今以后所有人做事都要先把所有能够发生的后果全算一遍,才会为了弱者而出头吗?狗屁!可错的又怎会是你呢?明明是杀了这座城中所有百姓的对方啊!至始至终,都是如此。你若真是伤心的话,于其就在这里哭天喊地后悔莫及,倒不如去往对方宗门当中。将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的所有修行人全部打杀,有仇报仇,才是你当下最应该的事情。”
游侠在说出这一番话之后,哪还有半点儿邋遢的模样。只是他在咳嗽一声过后,自言自语道:“娘的,多少年了都没费过这么多的唾沫星子。”才让他本来应该高大伟岸的形象大打折扣。
听了这一番话,他似乎有重新振作起了希望,可是一想到对方是静零宗这样的庞然大物便不由得退缩。如今的他不过天命巅峰,而且还是不擅长厮杀的儒生。而静零宗的宗主都是竹篮打水的修行人,更别提宗内或许有蛰伏的老怪物。他就这么前去的话,无异于送死。他倒是不怕死,只是自己死后,谁来为城中死去的百姓扫墓?不远处的游侠倒是一个值得依靠的人,可瞧着他灰头土脸的样子,恐怕也是靠天吃饭饥一顿饱一顿的人,怎会因为两人的萍水相逢就心甘情愿的呆在这里?爱文学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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