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都被清水县贺力这么一闹,倒也没出多少波澜,想来是有人将事情盖了去。
可想而知,晏云州接状纸的事也让那人知晓了。
若要在张德才贪污皇饷一案上有所作为,必须快人一步。
老三老四探查能力强,不几日,已将张德才的罪证搜集完毕,老四偷了他的账簿,恐打草惊蛇,索性将他捆了来。
翻看手中的账簿,晏云州的表情从一片轻愁变成一抹意味不明的笑。
他将其中一本账簿收纳在晏云峰那个小方格中,另一本账簿放在一边。
“张德才做起了米商贩子?”晏云州抬眼看正在呈报情况的老三,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。
鲁樾年间,是不允许官员从商,更何况是拿了救命的皇饷做的本钱。
“回王爷,皇饷一到清水县,张德才便将其掉包成米糠,分发给已经吃了几天树皮的百姓,并从米商贩子中低价收购大米,运到别的县出售。”
老三将他见到的情况细细道来,晏云州一边听,一边用手指轻敲账簿,对此事已然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。
清水县虽有饿死的人,但米糠自当比树皮好吃,饿昏了的百姓饥不择食,吃了米糠的他们敢怒而不敢言,倒也没有到爆发民怨的时候,这事儿若不是贺县令来京告状,还真能给他瞒下去。
而清水县的米商手中大米囤积,出售不了只能白白损耗,张德才便以皇饷低价收购大米,再将大米以市场价卖到别的县,如此生意鬼才,放在官场上,真是屈才了。
“将这状纸与账本,还有绑来的张德才,速速送到御史府王进王大人处,王大人他一定会秉公办理。”
暗卫躬身告退。
次日,晏云州收到王进的密函,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字。
“好自为之!”
算是警告,也可以算是关心……
也说明了他的舅舅,即便此事牵涉到他,也会依律办案的决心。
他将密函凑到烛火上,直到纸张消失殆尽。
不多日,御史府便以贪污罪将张德才关押大牢。
皇帝看着王进的奏折,眉间能拧死一只蚊子。
遍布全城的眼线前几日才报说豫王接了清水县贺力的状纸,怎的今日御史府请求治罪的奏折就来了?
御史府治贪官污吏有一套流程,找证据、做询问等一系列动作下来,非花十天半个月不可,而张德才又是四皇子的岳丈,即便四皇子不从中阻挠,要想拥有张德才贪污的铁证,绝非易事。
不是御史府做的,思来想去,定是豫王从中搞的鬼。
鲁樾帝越想越不放心,于是当皇帝的口谕急招晏云州觐见时,娄影都快急疯了。
被皇帝惦念着,可不是什么好事儿。
晏云州却安慰似的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。
“请公公代为转告父皇,儿臣行动不便,不能与父皇在宫中叙旧,父皇若有什么重要的事,请公公代为转告即可。”
前来传口谕的公公脸上僵了僵,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复豫王,还没有谁敢违抗过皇帝,即便是皇帝的儿子。
晏云州前脚刚拒绝,皇帝便大步流星地跨进来。
“让朕亲自来见你,你豫王好大的架子!”
五十多岁的鲁樾帝声音洪亮如钟,带着威慑,眼睛一怒一瞪之间,让人不寒而栗。
娄影赶忙跪下:“参见皇上。”
她之前虽见到过皇帝,但忍不住不惧怕他。
晏云州坐在轮椅上不慌不忙:“儿臣腿脚不便,就不下跪了,自我住在这豫王府里头,父皇还是头一次过来,招呼不周之处还请见谅。”
皇帝哼了声,没说话。
晏云州自十二岁中毒被封为豫王,搬进这座豫王府之后,就没再见过鲁樾帝,此番父子俩十八年来第一次相见,气氛似乎并不融洽。
娄影匍匐着偷偷望了皇帝一眼,他看晏云州的神情并没有带着恶心或是恐惧,他的眼里只有愤怒。
究竟他做了什么,让皇帝视儿子健康于不顾,也要如此憎恨他。
身边的几个公公都退下了,看样子皇帝找豫王的事儿不想让第三人知道。
“皇上请坐,臣妾先告退。”
娄影识趣地借口离开,豫王却拉住了她的手。
“父皇有什么事儿就在这儿说吧,王妃是儿臣的女人,没什么听不得的。”
鲁樾帝听完此话才分了一眼给娄影,闭月羞花之貌确实能让一般男子倾心,但他这个儿子非一般人,而且与之成亲不过才几日。
“你何时喜欢这些华丽的东西了?”
他看了眼娄影,皱了皱眉说。
娄影目光一滞,东西?皇帝居然将她形容成东西……
“儿子随老子,父皇喜欢华丽的东西,儿臣自当不甘示弱。”
皇帝一时语塞,但是眉头越皱越紧。
她被说成东西并不打紧,她知道晏云州护她,但……他今日是怎么回事,怎的处处针对皇帝。
皇帝来者不善娄影也听出来了,他们夫妻一条心,似乎真没什么听不得的。
她被晏云州牵着,挺起了小胸脯,她要与晏云州共同进退!
“清水县皇饷贪污一事别跟朕说不是你捣的鬼。”
终于说到正题了……
“父皇认为儿臣做的不好?”与鲁樾帝愤怒的神情和语气不同,晏云州始终轻松应对一切刁难。
惩治贪官污吏,若是认为他做的不好,那就真的是昏君了。
“做得好与不好有什么干系?这个天下永远不会是你的,你又何必为这个天下东奔西走?”
皇帝说的直白,这般赤.裸.裸的言语挑明,听得娄影的手心都出了汗。
“父皇说笑了,儿臣中毒毁容又残疾,皇位于儿臣来说实在太过遥远,若真出了点力,也于皇位毫无裨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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