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防事态进一步扩大,同时也有杀鸡儆猴的意思,这帮人依旧用的是他们最擅长的办法,也就是利用朝廷法律,“合情合理”地杀人。
沈川的父亲最后被毒死在了狱中,同时连带着沈川的母亲,以及他们唯一的亲属,也就是沈川的二叔也被州府直接派人,给一并抓了起来,唯有沈川侥幸逃过一劫。
二人在牢里遭受了无法想象的非人折磨,最终,二人屈打成招,供述出他们二人私下通奸,因被沈川的父亲撞破,害怕闹到衙门里,所以下毒害死了沈川的父亲。
按照嘉国律法,若妻妾与他人通奸,杀死丈夫的,当判处凌迟之刑,而与之通奸者,无论有无合谋之实,也是要跟着掉脑袋的。
按规矩,各地判死刑的案子,都需发往京城,接受刑部,大理寺和天子的三重审核才行。
前两个不用说了,光是何文何武这两兄弟便足以搞定,而天子那边则早将此事交给了东宫,这也算是一种平衡,本意是不想让齐王党在司法权上一家独大。
可东宫呢,却一直将之视作捞钱的手段,因为东宫是最后审定的一方,只要东宫这边不签字,死刑就执行不成,借此,便可向当事人榨取大量钱财。
然而,沈川这边没有任何亲属能给出足够的价码,甚至他们都搭不上这个门路,东宫那边自然懒得理会,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与齐王党起冲突,所以最后就在纸上随便一勾,便算同意了。
当然,为防东宫那边对梁州这边的案子起疑心,进而顺藤摸瓜,将一切都抖出来,所以沈川的母亲和二叔,早在供述画押的证据被发往长安时,就已经被梁州这边私下处决了。
对外的说法则是沈川的叔父畏罪自杀,而他母亲则被同牢房的狱友们给打死了,只因她们看不起其与自家小叔子通奸。
群情激愤,法不责众,自然不了了之。
就这样,一夕之间,沈川家破人亡,往日幸福温暖的家庭,顷刻间分崩离析,更可怜的是,他还是最近才知道父母亲和叔父都已经死了,因为这一个多月来,他还一直在傻乎乎地想方设法搭救他们。
后来,还是他母亲的狱友,因感慨其一家为了帮助梁州百姓而沦落至此的遭遇,带出了一封血书,沈川由此才知道他们都已冤死在了狱中。
沈川的母亲在血书上让他不要费心报仇,也别想着告御状了,都只是白白送死而已,还是一个人隐姓埋名,好好生活云云。
沈川虽不知这其中的曲折,但家破人亡的仇恨,他如何能轻易放下,所以这些天他一直在努力地收集着各种证据,而就在前几天,他在州城听人说,长安那边派了一位大人物来梁州查案,他就此动了心思。
一开始,沈川仗着没人认识自己,当时就在官道路旁摆摊卖茶,偷偷观瞧,结果发现领头的竟只是个瞧着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年轻人时,还有些失望,但瞧见了宋琅腰间,那枚与衙门官印很像的金印后,他就动了心思,想利用这东西做文章,所以宋琅来的第一天,他就偷偷潜入了刺史府,只可惜被梅清秋撞破,只好狼狈地逃了出去。
沈川本以为要出事,结果宋琅并未声张,之后他在茶摊看到宋琅等人急急忙忙出了城,便也赶紧跟了过来,尤其见到他们竟然一路来了南郑县后,沈川更觉得是天赐良机,所以今夜迫不及待地又来盗取金印,希望借此与宋琅私下见一面,甚至威胁对方。
只可惜,他到底还是阅历不足,不够沉稳,再加上报仇心切,正如他自己所言,实在是没其他办法了,这种种因素累积,再面对宋琅这个一直深藏不露的潜龙,自然败下阵来。
但好在,他赌对了。
听完了沈川所言,宋琅不禁想起了东宫文会那件事,看来利用规矩害人,才是真正做到了无懈可击,无论是白天听到的,官府合法侵占百姓田地,还是现在听到的,如何合理合法地杀人,都让他大开眼界。
不过,宋琅还有最后一点疑惑需要得到解释,而这一点疑惑,不是源于这个毫无破绽的故事,而是源于他多疑的性子。
宋琅一开口,语气中听不出任何喜恶,就好似苍天发问。
“你,有没有想过,如果你赌错了呢?”
沈川猛然间抬起头,眼神中,言语中,都带着一股决绝之意。
“如果我赌错了,那就算我该死,天要亡我,也怨不得别人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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