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王爷是打算,连我也一并杀了吗?”
苏玄真静静地看着宋琅,如是说道。
与苏玄真的平静所对应的,是宋琅脸上的狰狞。
这还是他头一次,在外人面前如此失态,哪怕是梅伯冤死东宫的那一晚,他也没有如今天一样,几乎要彻底失去理智,被情绪支配行动。
不过当他意识到这一点后,他很快就恢复了平日的冷静。
宋琅的脸色渐渐缓和。
他不但松开手,甚至亲自抚平了苏玄真衣服上的褶皱,随后偏过头,幽幽一叹,语气中多了几分怅然。
“苏师弟,你不明白我的苦衷,也不懂得我的抱负。如果你能看得远一些,那么你就会理解我。他们的死,是为了更美好的明天所做出的,必要的牺牲。你应当去看结果,而不仅仅是过程。梁州这些,鱼肉百姓的官绅们死了,百姓从此就能安居乐业,以此为警示,我整个嘉国的官场风气都将焕然一新,这又将惠及多少人呢?昔禹皇治水,凿龙门,决大河而放之海。方其功之未成也,亦有溃冒冲突可畏之患,惟能前知其当然,事至不惧,而徐为之图,是以得至于成功。我知我所为,结出了善果,我问心,无愧矣,足够了。”
苏玄真摇了摇头,嗓音沉稳,透着一股坚决之意。
“不,师兄,你错了!被罪恶滋养的大树,永远也结不出正义的果实!大禹治水之所以成功,是因为他做的事,上无愧于天,下无愧于地,中无愧于人,可你不一样,你为的,只有你自己!不必再说了,你与我,道不同,不相为谋!”
言罢,苏玄真伸出右手,紧握住左手的袖口,猛地一使劲,只听“撕拉”一声,他竟硬生生扯下一截袖子!
随即,他将握着那小半截袖子的手伸到宋琅面前,五指一张,布条轻飘飘落地,他亦在一躬身后,转身离去,毫不在意宋琅是否会因此而迁怒自己。
宋琅没去看落地的布条,而是一直盯着他那挺直如青竹的背影,眯了眯眼,饶是一口气已经提到了嗓子眼,最终却又渐渐下沉,终归寂静。
他倒退一步,坐回了椅子上,一只手捂着额头,屋外的阳光照进来,落在离他仅有一尺距离的脚边,戛然而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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长安,宋欢在经历了最初的食不知味,寝不知寐的阶段后,很快便开始纵情酒色,借此发泄那份对于即将到来的,不可抗拒的,不可测的未来的恐惧。
宋良倒也由得他去,毕竟他最清楚宋欢的性子,与其让他一直憋着,最后闹出更严重的事来,倒不如让他这么荒废下去,反正一切事,都有自己来兜底。
正如袁培智所言,如果此事有可能牵扯到宋欢身上,进而影响到整个齐王党,那么他绝不会让邱燮他们活着到长安。
与之相反的,宋齐光倒是去韩王府上说过几次,但在宋欢声泪俱下地请求他别管自己后,也只好拂袖而去。
既怒其不争,却也明白,现在说什么都没用,再者整个齐王党都唯他马首是瞻,等待他主持大局,他也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宋欢身上。
就这样,宋欢整日流连花丛,借以消愁,但也没闹出什么事来,也算风平浪静。
至于太子党那边,宋承乾与江轻寒就好比那新婚夫妻,愈发“如胶似漆”,宋承乾几乎整日都与他待在一起,不是下棋聊天,就是一起欣赏伶人歌舞,好不惬意。
奸臣当道,相应的,南宫怀玉这只雏凤自然越来越为宋承乾所排斥,这段时间竟又萌生退意,不过心中苦闷的,可不止南宫怀玉,还有一个楚王殿下!
宋泰如今可算体会到了当年,吕布在席间看貂婵依偎在董卓怀中的感觉,对这个肆意抢夺自己所有之物并自觉理所应当的无理大哥,他亦是愈发不忿。
你与我相比,不过是早出生几年罢了,现在太子之位是你的,而你光有陆先生辅佐还不够,连自己身边的人才也全要抢去,难道真是连自己这个亲弟弟也一并防着,生怕自己得势?
但他毕竟不是吕温侯,既没那戟挑董卓的本事,也没那胆子,只好与宋欢一样,借酒浇愁,总之,这一个来月,长安也算迎来了一段难得的和平时期,但这些都是暂时的,暗中有无数双眼睛都盯着梁州那边,等待梁州案尘埃落定。
若韩王遭殃,齐王党遭受重创,太子党必将痛打落水狗,到时候也不知要掀起多大的风浪,而若韩王逃过一劫,齐王党也必将对太子党展开凶恶的报复。
正因如此,所有人都明白,齐王党和太子党积蓄了这么久的实力,迟早是要开始全面碰撞的,或许这次的梁州案,就是那个引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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