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王府上,靠着那座养有几位锦鲤的池塘旁,有一座木质凉亭。
因夏季屋内闷热,加之宋琅府上一向无钱买冰,所以便将酒宴移到了室外,旁边点了熏香,倒也没什么蚊虫干扰,凉风一吹,很是惬意。
桌上摆着丰盛的美味佳肴,都是梅清秋亲手所做。
她是个闲不住的性子,加之府上如今人还少,事事都得她亲自来操心,所幸如今又有了个帮手,尤其在马卫和梅伯相继死后,府上正缺一个力气大的,有了沈川,倒是方便了不少,不过沈川一来,倒教小梅晨有了几分危机感,今儿也忙得热火朝天,事事都要跟他争一下。
围着石桌的,只有三个人,一是如今已被提为三珠亲王的宋琅,二是擢为刑部员外郎的钟子期,三是令狐貂,其实也可赏他官职,只需挂在陈王府名下即可,譬如东阁祭酒一类,但如今他暂不好露面,也就作罢。
宋琅首先举杯,热情地招呼道:“来来来,今天庆祝钟兄高升,我们不醉不归!”
钟子期也跟着端起酒杯,无比真诚地感谢道:“若不是四爷您,我如今只怕还在那万年县守库房呢,所以这一杯,该是我敬您才对。”
宋琅笑道:“钟兄客气了,若非钟兄自身有真才实学,也不会被父皇提拔。所以呀,如果说我宋琅有什么功劳的话,那无非,也就是在父皇面前提过一句,但总不能说,就因为我这区区一句话,便让钟兄高升吧?所以说,钟兄不必谢我,要谢,就谢这十多年来,一直默默耕耘,默默坚持的自己吧!”
钟子期摇了摇头,道:“四爷何必谦虚,若没有您,陛下是看不见我的,我能有今日,全是四爷您的帮助,所以请让我敬您一杯,以表谢意。”
从那个初见便不畏王权,秉公持正的钟主簿,到如今一口一个“四爷”,坚持要敬酒的钟大人,其实钟子期一点也没变,他依旧是那个公明廉威的钟子期,是那个情愿被贬十余年,也依旧不肯向强权低头的硬汉。
只是,俞瑞的死改变了他许多,他明白了,很多时候,要想达成自己渴求的正义,就必须拥有降服邪恶的力量,否则是绝对无法成功的。
本来在谢玄结案时,他已几近绝望,可宋琅又让他看到了希望。
这次梁州案,虽没有成功将韩王拉下马,但钟子期既不是傻子,也不是过于苛刻的人,他明白宋琅的苦衷,所以就算宋琅想一路查上去,他也会在适当的时候出面阻止。
对他而言,能将自己从万年县调出,再到如今,被提为刑部员外郎,他已经很满意了,毕竟对方本可以不这样做。
今天上午,城门口那场风波,钟子期都看在眼中,所以他很感激宋琅,而这份感激,在宋琅应许之物一一兑现后,很快便转化为最诚挚的忠诚,所以他有这样的表现,并不奇怪。
而像他这样的人,一旦真正选择效忠,那是一辈子都不会更改的。
看着钟子期的样子,令狐貂也不免有些羡慕,毕竟他来长安,最初也是怀揣着类似的愿景,如今却只能待在陈王府,连门也不能出,要说不羡慕,那是不可能的,但旋即,他却更加坚信自己的选择没错。
令狐貂偷偷攥紧了那方一直珍藏的梅花绣帕。
不说实现抱负,将来位极人臣,最起码,四爷是真拿我令狐貂当人,而不是可以随意驱使的狗,就这一点,给他卖命,我愿意!
三人又一齐饮了一杯后,钟子期放下酒杯,突然叹了口气。
“只可惜,今天苏老弟没来。”
令狐貂疑惑道:“在下虽与苏先生只有一面之缘,但苏先生的才学,在下亦是佩服万分,听闻他这次亦是立下大功,却不知得了什么封赏?”
钟子期回答道:“他被调去了中书省,以苏老弟的才学,来日不定就是留名青史的宰相了吧。”
令狐貂闻言,苦笑一声。
“羡慕不来。”
家世,人品,相貌,才学,机遇,无一不是上佳,像这样完美无缺的人,的确羡慕不来,只能仰望而已。
宋琅也跟着叹了口气,无奈道:“苏师弟不肯来,大概也是,不愿与我牵扯太多吧,可以理解。不过,虽然他不来,但我们也当敬他一杯,愿他前程似锦,可以一展平生抱负!”
苏玄真是真君子,而真君子是绝不会在人背后说闲话的,故而钟子期并不知道苏玄真其实已对宋琅做出割袍断交之举,一听这话,也只当他是真不愿与这边牵扯太多,虽有些疑惑,倒也能理解,毕竟城门口闹那么一出,苏老弟是年轻人,担心影响仕途是很正常的事,若因此而撇开关系,倒也说得过去。
钟子期赞道:“四爷大气!”
好聚好散,的确大气,只是他却不知,宋琅压根就没想过要与苏玄真散了,只是这一招釜底抽薪,苏玄真至今还不知道而已。
不过眼下也不是谈论这个话题的时候,宋琅便岔开了话,笑问道:“钟兄,说起来,你也是刚刚高升,便来我府上饮酒,就不怕被人误会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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