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芳这才觉得自己是真的瘦削到只剩一把骨头了,原本那般滚白的胳臂和手指向来是不惧谁使力的,而此时,她只觉得自己的指骨都要被大奶奶给捏碎了。
她使劲甩开来,抓紧帕子把手背到身后,还是摇头坚持道:“昨儿和桂音整个午后都在一起做针黹,说过许多话,真不记得了。”
“你们在我面前唱大戏呢?”许母擦了半晌前襟的油渍无果,便不再管它,又使唤李妈:“你拿两双筷子来,让她们也尝尝鲜。”
冯氏见她们一个个都漫不经心的样子,顿时急赤白脸,抬高声量喊道:“妈真的不打算再管了?”
许母抬眼,似乎有些吃惊素日里表现温良谦恭的大媳妇,怎像横行的螃蟹般张牙舞爪。她皱起眉头问:“什么不打算再管?”
冯氏冷笑回话:“昨儿谢芳去桂音房里见她在看账本,一问是狮子街那三张门面的金银玉器铺子,二爷送给她来管,这在许府里还不算是头等大事吗?怕在外面也是惊世骇俗的吧!一个小妾被宠得无法无天,让我们这些正奶奶还怎么活,今儿就要妈的一句话,府里老祖宗定下的规矩还做不做数?”说着眼眶红通通的。
许母稍默片刻,温言安慰她道:“规矩自然是算数的,你所言之事我已知晓,却也不能仅听片面之词,待我问过廷彦后再议。”
她从李妈手里接过筷子,一双递给谢芳,一双递给冯氏,“来尝尝春饼,过了这季可就再难吃到了。”
谢芳乖顺地挟起一个品尝,冯氏却放下筷子,只说回去还要给大老爷熬药,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谢芳见冯氏离开,吃完一块春饼也急急忙忙而去。
见房里再无旁人,李妈端盏乌龙茶给许母解腻,趁势低声道:“大奶奶说得没错,二老爷是把那间金银玉器铺子给了二姨奶奶,有证有凭的。”
许母的手微顿,抬起头,下巴对准了她,“你说我该怎么办?把廷彦叫到面前来训诫他不符祖制吗?他现就是祖宗,横行霸道的,把谁放进眼里了?莫说不理我,再冷嘲热讽两句,我倒是自取其辱。更况那金银玉器铺子本就是他自个的产业,跟许府不搭边儿,爱给谁给谁去!”
李妈喉咙一噎,语有不甘:“二姨奶奶也是,纵然二爷要给,她也应不敢收才对!明摆着叫别的正房奶奶们脸面难看。她年纪小不懂事,还得太太耳提面命一番,让她清醒自个的身份!”
“要你来教我?”许母睁眼瞪去,见李妈垂首讷讷不敢再多言,方道:“勿看桂音出身低贱,却是心气比谁都高,现恃宠而娇正当时,说她一句,她到廷彦面前能说三句,我得罪不起。”
她懒得多费唇舌,趿鞋下榻,往搁玉观音的神案走去,这两年她开始信佛,如常要做一个时辰的功课。
李妈退了出来,命春梅守在帘前,自己则一径出了院,穿过月洞门,果见冯氏和秦妈立在那正看园人种树。
秦妈先瞟见她,凑近冯氏耳边嘀咕几句,冯氏这才朝她瞧来,待走近后笑叹:“我想他们多栽几棵杨柳,叫不动,说二爷吩咐过的,要种满坡的桂花树!”
秦妈附和:“是要讨桂音姨奶奶的欢喜吧!”
李妈待她们说完,脸上浮现一种智者的神气,“老太太说近日大奶奶抱怨多了些!”
冯氏脊背挺直,稍顷笑容微僵,“是老太太不耐烦管事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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